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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只是1478人
愿意花7年时间打磨的诚心。
那么出路在哪里?
如今看来是《深海》两大突破的元素:
不讲神话,讲普通人的故事,
和创新研发的粒子水墨视效,
在7年制作周期里,
像紧箍咒一样捆住了田晓鹏。
有现成IP为什么不用?
花光了钱,没人理解,没有人力,
研发新技术有什么意义?
今年1月,
社恐的田导,依然不愿意走出机房。
我们采访了《深海》制片人易巧,
“这是一个关照内心和自我的故事,
希望将这部动画送给所有走过长夜的人。”
责编:倪楚娇
我知道他非常想创新,不想再做大圣那样的神话故事。但平地起高楼很困难,当时大家都没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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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深海》中的游艇
我觉得田导是一个很难说谎的人,所以他会在作品里加自己的真实感受。
《深海》这个故事就是这样慢慢流淌出来的。它讲的是一个非常社恐的小女孩,如何找到生的力量,再继续走下去。
田导因为创作陷入抑郁,女孩因为亲情问题而痛苦。他们有很相似的地方:都有自己的生命困境,在努力找出路。性格上也是,敏感温柔,内心世界很丰富。
“大圣”也是这样创作的。刚认识他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把大圣变成一个中年人,唐僧变成一个小和尚?这是你和你儿子的关系吗?因为我知道他有一个7、8岁的儿子。
跟他聊了才知道,孩子从小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导演,一直觉得他很厉害,也很崇拜他。但田晓鹏觉得自己连个代表作都没有,算什么导演?根本不是大家想象中那样。所有人觉得大圣很厉害,但其实他飞都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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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的深海似星空
田导也挺浪漫的,一直是天文爱好者。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开车去看星星。连续好几年,他一直在观察一颗叫参宿四的恒星。2015年的时候,它还是红巨星,后来就越来越黯淡……
电影里小女孩的名字叫参宿,取自那颗恒星。参宿四是一颗即将死掉,但也可能随时爆发的恒星。他觉得和女主角的命运很像。
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小姑娘,但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吗?大家关照过她的内心吗?或许她已经有了自己完整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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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丧气鬼”来源于女主参宿的红卫衣,隐喻她的恐惧
深海,其实是人的心海。时代跑得那么快的时候,我们想做一些关照人内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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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创新了粒子水墨技术,电影中有上亿个粒子
我们就想,可以用自己的感受和困境做表达,引发大家的共通思考,或许这样才能让人相信。
要做到让观众看一分钟不出戏,动画人物要更逼真,表演要有张力。如果是真人,找个好演员可能就做到了。但动画很难,一个生动的表情,他们可能要花1年,甚至3、5年去实现。
做一场女主哭泣的戏,田导会思考,她大概应该哭多久,抽泣感才会减弱,胸腔和肩膀的颤动应该是怎样的节奏。
从人物皮肤的材质到脸上毛孔的大小,甚至主角指尖的红晕,全都要注意到。
在美学上也会有巨大挑战。我们要拍很多海底生物,如果做得具象,发现没特点,也没有中国动画的特色。
我们想做得更加飘逸写意,所以是自讨苦吃——明明做三维动画,但用水墨画概念图。所以,怎么让它动起来?成了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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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用水母做实验
这就是代价,因为你想做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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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概念图:海底
坚定地选择用粒子,也和我们的故事有关。故事里的世界不是明确的,最初也是想做关于意向、情绪的表达。后来我们想,我们用粒子堆积一个世界,现实世界不也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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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工作中的田晓鹏导演
当时钱快用完了,人也没有,怎么搞技术创新?一切就像一个空谈。整个团队开始变形。
田导每天都想革自己的命。我的印象里,他那个房间的灯永远很暗,只开一个小小的灯。他不是非常擅长表达,很难让周围人理解他究竟在坚持什么。那是一个孤独的人,在做一件孤独的事情。
我总觉得,他心里有小小的火焰,就像他屋里那个小灯。我真心希望有一天那火焰能爆发出强烈的能量。
而且说实话,我从没见过那么勤奋的人。他永远9点到公司,凌晨2、3点再走。好像时时刻刻都有事在做,不停地检查这个,检查那个。原本我以为是那段时间比较忙,等动画片做出来才恍然,7年,他每一天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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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制片人易巧接受“一条”采访
其实一开始,我也非常不理解他的坚持。
以前我做前期要跟很多项目对接,所以我会直接下死命令,这个项目就要这个时间做出来。
当时《深海》已经做了4、5年了,我问他们,再过一年能不能上?他们模模糊糊地说应该可以。
但等我仔细一问,特效只做了几分钟,灯光视效,很多研发都没做。我又不傻,你们骗不了我,这肯定不可能啊。
按理来说我应该跟他们对抗,让他们快速完成。但确实前一个镜头很好看,到下一个就不好看了。
我慢慢意识到,没什么可以取巧的。我们自己选了这条困难的路,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过了3个月,我就融入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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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团队正在模拟电影中的画面
他们是信念感很强的人。
为了研究光线和空气里的灰尘,他们可以找一家电影院,在那里足足坐一整天。
一群人开着投影,就盯着那束光,观察里面的灰尘怎么运动。我特别不理解,观众也看不出来,为什么要花这个时间?
直到我看到女主撕幕布的一场戏才明白。其实所有细节都在辅助他们做人物的表演。
他们研究玻璃、彩玻璃、投影仪分别打出来什么光,是想看看到底哪一种光,打在人物脸的哪个部位,才是让人看起来最有审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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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晓鹏导演正在讲戏
电影中的场景都是工作人员模拟实验过的
他们研究怎么做水印,就躺地上给自己浇一盆水,然后让人拖走,观察那个水印被拖动会是什么样子。研究动物的毛发,就把头发弄湿在那里不停地吹……
一个项目做7年,我肯定焦虑过,但基本因为想做的东西做不出来,其他意外也不少,但我们都能克服。
比如中间经历了两次疫情。有一次全公司的人都必须回去,我们只留了一个人在公司,因为要守着我们的设备不能宕机。
有一天半夜凌晨一两点,我收到一个视频。公司里空荡荡,但几乎所有电脑都在运作。鼠标键盘都在动,动画也在屏幕上播放。大家在远程操作。
有一阵子,大家反映电脑总是卡。他们就跟我抱怨:一天只能工作一小时,其他时间就边抽烟边等,他们也着急。
有问题就解决,一狠心买了几十台新的。但没过多久,因为园区水管太旧,有一天炸裂漏水,40台机器全淹了。我们紧急买了很多吹风机拼命吹,还是没抢救过来。几个月的创作就那么没了。
还记得第一次看全片。我心想,已经看了上百遍,哭过很多次了,这次肯定能克制一点。
但依然没有,最后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但那次有点不一样。除了故事,还因为这7年,我们做的这件事本身。
也许再过很多年,我们会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有价值,并且意义非凡的事。结果如何,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我们回到了电影的本质,去思考电影是什么?我们能和周围人讨论,一部作品给自己的生命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它不仅仅是个消费品,它能够和一个具体的人产生关系。
疫情3年,让我们能够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和时代、和现实之间的联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和要度过的长夜。
还记得田导曾经漫不经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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