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城市生活的第十年,我还是偶尔会被自己的「县城感」绊倒。 最近一次是因为搬家,同事来我家「捡破烂」,恨铁不成钢地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没钱,这些东西在拼 xx 一半价格就能买到了。」 「贵一点更有安全感。」等下,这段对话有点熟悉。 小时候和妈妈去县城唯一一家超市买日用品,她总会径直走向同类里价格更贵、更知名的品牌。我暗自得意:虽然我家穷,但生活品质还挺好。 后来上大学,有一门广告课,书上说某新品牌洗衣液,在做市场调研时发现,虽然它们的价格比同品类要低,但实际购买它们是更富裕的家庭。在日常必需品上,穷人反而更偏向购买更贵、更知名的品牌,因为我们依赖这些来降低购买风险和试错成本。 那堂课上,一个县城女孩的自尊心悄悄碎了。然而 8 年过去,我不知不觉间又站在了贵贵的县城货架前。 忍不住和同事感慨,原来县城对我们来说不是逃离的起点,而是一个兜兜转转总会回到的圈。长大后的我们,自以为已经用相对宽裕的收入和文艺作品养出来的审美盖住了县城底色,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捂不住的空隙,轻轻一戳,就整个泻下气来。 同事 Seven 说,有时候感觉县城人也在承受着一种隐形的时尚霸凌。大学时她喜欢买包,有一次背着新包进教室,同学指着包上的 logo 惊叹:「哇,你居然背 FENDI!」—— 她终于认识了 FENDI 。买不起也许没那么丢人,但被误会成背假包,足够让人接下来十年都百爪挠心。 县城的尴尬位置,有时也很像假包,进没有摩登大楼,退也守不住田园牧歌。在我老家,只百来栋水泥大楼,像补丁一样贴在城乡之间,陈旧而不连贯,连时间到了那里都会停下。 乡下长大的西瓜说,他感到焦虑时,会安慰自己「大不了回老家种田」,但这样的「退路」从未在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家在县城能称得上不动产的,只有一间商品房。哪怕种田,我也只能去别人的老家种。 我又想起寄东西那天,快递员上门,问我「这几箱是寄到湖南 xx吗」,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很熟悉——这是自从我摆脱乡音后,生活里很久没出现的即将被戳穿的时刻。 我微微点头,迅速推出另外几个箱子「这个到杭州、这个去沈阳、这个到东莞」…… 我把一部分的自己,像特产一样寄给朋友,让它们继续飘零,借此虚荣地幻想下次再被问起「你是哪里人」时,多几个前缀。

我要WhatYouNeed 2025-05-16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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